老家院子里,有一棵石榴树。
父亲说它年龄比我还要大。上一次回老家,又见到了这棵树。似乎没有记忆中的那么茂盛。父亲说,这老树已经不怎么结果子了,秋初还会落一地的叶子,很是烦人。准备过几天把它砍掉。我本想说点什么,但是又没开出口。
站在树下,它似乎又勾起了我儿时的记忆。小时候,总是有三五成群的孩子们,一起在这棵树下做游戏。你追我赶,不亦乐乎。忽然间,我好像又回到童年,眼前是那些清晰又模糊的玩伴的面孔。他们跟我说笑着,我也答应着。我也不自主跟着他们一起玩儿起来,不一会儿这些身影又一个一个消失了。我又清醒了,树下又剩下我一个人。
小时候,看着电视里的情景,总想自己也能弄一个树屋。我也在这棵树上做了尝试,在两个树杈的位置架上一根竹竿。没事我就会爬上去坐在竹竿上,想象着这就是我的树屋。如今,树上只留下了儿时架设竹竿磨损的痕迹,当年的“树屋”已经不见了。我试了试,发现以现在的体型,再想感受树屋的魅力,似乎挺困难。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背后。说着儿时同样的话,小心别摔着。听到这话,心里不禁感慨,树老了,父亲也老了,父爱却从来没变过。
儿时觉得父亲就像这棵石榴树一样,那么高大,那么可靠。等我慢慢长大了,对父亲的想法也慢慢改变了,他好像也会出错,好像也有不懂的东西。我也不再那么听话,总是在他说错的时候怼回去。父亲听着我的狡辩,往往不会说什么,只会摇摇头苦笑着说我长大了。我却不屑地说他老了,过时了。上大学后,我似乎很少再跟父亲交流,他不懂电脑,不会玩微信,更不懂偶像和明星。每次回家,都是尬聊几句,工作顺利吗,身体怎么样……我总是刷着手机,不耐烦地说:“挺好的,您就不要瞎操心了!”父亲也只能尴尬地不再说什么。就好像这棵石榴树,不再结果子了,也不茂盛了,就会面临被砍掉的命运,我们已经不再需要他。
围绕石榴树走了一圈,父亲说,还记得小时候我在这棵树旁边,给你堆过雪人?我开始搜索儿时的记忆,好像没什么印象。父亲接着说,你还骑着雪人照过像呢!我想起好像确实有那么一张照片,但是那不是雪人,是个类似狮子的动物,不然怎么会骑着?我刚准备怼回去,可看到父亲两鬓的白发,我却点点头说记得。父亲接着说着当时的情景,我却没有心思听进去什么,父亲老了,好像,好像这棵石榴树似的,不再那么旺盛。
突然开始下雨,我们往屋子的方向跑,父亲赶紧举起手臂给我挡雨。一路小跑到屋檐下,父亲自言自语地说,小时候还能把你抱在衣服里跑,现在你都长这么大了。我笑着说:“我都老了,何况你咧!”父亲说:“你才多大,正当年!”。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,我也打开了话匣子,聊起了儿时很多事情。比如树上有很多毛毛虫,比如树屋,比如石榴……
没待几天,我就要回去上班了。父亲送我到车站,犹如之前一样,父亲唠叨着:“注意身体,好好工作!”不过这次我没觉得他是尬聊,也没觉得他烦。父亲要走的时候,我说树还是别砍了。父亲只是笑笑说,好!
回程的路上,我想了很多,有关于石榴树的,有关于父亲的。不知不觉我好像睡着了,梦见父亲在石榴树下给我堆的那个雪人。
(酒店管理公司 程凡芹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