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翠的面馆在医院对面,每天中午,男人似乎都会来面馆,点一份最便宜的特价面,却不吃,打包,然后走进医院。这种特价面,阿翠是为了招揽生意,根本不赚钱。
男人穿戴破旧了些,身上常常带有泥土或者水泥的斑点,脸上略带忧郁,少有笑容。
有一天,男人如往常一样点了份特价面,踌躇着对阿翠说:“姐,可以让我自己动手做吗?”
阿翠正累得够呛,于是就爽快地坐到一边。
只见他不时调整火的大小,适量放入各种调料,偶尔品尝汤的味道。不一会儿,一碗鲜香的面出炉了。男人付了钱,照例打包带走。
男人依旧每天都来,他似乎上了瘾,一连几天都要求自己动手。阿翠觉得很好奇,便与他攀谈了几句,得知他来自六十公里外铜钹山区,他媳妇儿病得很严重,在县城医治不见好转,只好转到市里住院,欠下了一万多元的医药费。他一边陪护一边赚钱,在附近临时找了个工地打工,很脏很累。
“啊,原来我们是老乡。”阿翠既同情又惊喜。
男人脸上露出少有的兴奋:“我家穷,媳妇儿与我谈恋爱时,她全家都反对,可她还是不管不顾地嫁给了我。当年,我也在人家面馆做厨师,媳妇儿最喜欢吃我做的面了。”
他说着又低下了头:“我希望媳妇儿快点好起来,可我没别的本事,只能借姐的面馆,给她做一份可口的面。”
阿翠眼角微微湿润了,一种辛辣的感觉涌上心头。
阿翠和丈夫从铜钹山来到市区已有些年头。想当初,他们随着打工的人潮懵懵懂懂地走出大山,在城市里搬过水泥石块,睡过车站马路,没赚到什么钱。最后,夫妻俩一合计,开了一家“铜钹山面馆”,阿翠的煮面技术很好,让城里人品尝到不一样的山乡风味。面店生意日渐好起来。
第二天,指针快到12点的时候,男人又来了,依旧亲自煮面。不同的是,临走的时候,阿翠给这碗面里加了两块炸豆腐。他面露难色,略带羞愧地说:“姐,这个,我不需要。”
阿翠说:“这是家乡的豆腐,病人需要调调胃口,不加钱。”
他犹豫片刻,说:“那不行,你要本钱的,我明天一并算给你。”边说边往门外跨。
阿翠把准备好的信封递到他面前,说:“这一万块钱,你先拿去救个急,等有钱了再还我。”
他惊讶地看着阿翠,顿时手足无措:“这,这……”阿翠不由分说把信封塞进了他口袋里。
丈夫一脸错愕:“怎么回事呀?口口声声说要攒点钱开个电商店,好把家乡的特产通过网络推销出去,你倒好,随随便便就把钱借给一个陌生人,就这么放心?”
阿翠说:“人家有难,先给他用一下呗,都是老乡嘛。”
可是,从这以后,男人像失踪了一样,不再来店里,丈夫又埋怨起来:“这下好了,人都不见了,看你去哪里把钱要回来!”
阿翠笑笑说:“山里人可没有那么多坏心眼儿。人家对生病的妻子那么照顾,不离不弃,肯定有好心肠,不要急嘛。”
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,阿翠夫妇忙于生意,渐渐淡忘了此事。
秋天到了,一个傍晚,阿翠正在店里忙碌着,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,径直向阿翠走来。
“姐,谢谢你!我媳妇两个月前就出了院,要不是你借给我的医药费,我媳妇不会康复得这么快。”他比以前更沧桑了,清瘦的脸颊却泛出了一丝亮光,“工地老板对我不错,今天刚发了工钱,现在还给你。”说着,便把一个纸包往阿翠手里塞。
阿翠正要对他说什么,男人转身远去了,还没来得及问姓名。
阿翠来到银行,从纸包里拿出一扎百元钞票放进自动存款机,奇怪,机器上显示110张。
阿翠回过神来,心里一暖。(陈亨成)